来源:外滩画报
阿曼达·茹克劳福特是硕果仅存的世界级英国女高音。她走出了大红大紫之后的低迷,没有沦为被明星制度毁掉的另一个天才,而是回到了舞台上。英国女英雄的名单囊括了诸多实至名归的帝国女爵。格温妮斯·琼斯(GwynethJones)、安·穆蕾(AnnMurray)、安妮·伊文斯(AnneEvans)、简·伊格兰(JaneEaglen)是瓦格纳女高音中的翘楚,菲丽西蒂·洛特(FelicityLott)、马格丽特·普莱斯(MargaretPrice)、丽莲·沃森(LillianWatson)和约瑟芬·巴斯道(JosephineBarstow)则擅长莫扎特和施特劳斯。
花无百日红。过去的5 年好像是股市跌到了底。随着2003年苏珊·契尔考特(SusanChilcott)的英年早逝,暴露了人才真空的窘境。阿曼达·茹克劳福特(AmandaRoocroft)是硕果仅存的世界级英国女高音,然而她多舛的事业经历却令她差点儿放弃。茹克劳福特最近在英国国家歌剧院演出《耶努发》(Jenufa),她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从事的工作感到自在。她说:“以前感觉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甚至一点儿都不喜欢自己的声音。”
你可以从两方面去看。一方面,这是一种个人的生命之旅,从卑微的出身到大红大紫,然后因为无法调整而受到心理创伤。另一方面,这也是对明星制度的控诉,它毁掉的天才跟它发现的一样多。阿曼达·茹克劳福特是幸存者,所以有机会讲述自己的故事。
大约15年前,唱片公司要把她捧成大明星,她有些飘飘然。我为BBC制作了一部关于她的纪录片。她出生于兰开夏郡的一个小村庄,在一支本地乐队里吹短号,每周排练结束喜欢喝上一杯。“我那时希望能进格林德堡合唱团,努力工作,看看10年后能不能出头。”她回忆道。28岁那年,她被EMI相中,不但签下录音合同,还能在科文特花园挑角色。压力自然巨大。可惜她每次登上新闻头条都是错误的起因,她的格林德堡合唱团男友在观看排练时无法容忍男高音对她过于热情的拥吻,起身大打出手,于是被蹬掉了。
接着被蹬掉的还有两任丈夫。她先嫁给了一个慕尼黑歌手,然后是声乐老师,生了三个男孩,个个都是她的骄傲。上世纪90年代她是彼得·琼斯爵士和祖宾·梅塔治下巴伐利亚国家歌剧院的顶梁柱,《波西米亚人》中的咪咪、《奥赛罗》中的黛丝蒙达、《名歌手》中的伊娃这些重头角色都是她的胜场。然而歌剧院改朝换代之后,她发现自己被无情抛弃了,于是她退回伦敦,通过飞来飞去继续演唱来找一些安慰,后来便连安慰也消失了。
“那个时候人们对我的期待那样高,我觉得自己一直在令大家失望。他们想让我成为大新闻,可我想做的只是好好唱。我不停地担心有一天我会被看穿,整整5年,我讨厌自己的声音。”
她说指挥们特别是梅塔和西蒙·拉特尔很支持自己,她与后者合作的《彼得·格莱姆斯》曾在萨尔茨堡大获成功。然而她对自己的批评太过苛刻,最终压力压垮了她的家庭和嗓音。她的演出水平时起时落,评论家和观众也分成了两派,有些喝彩,有些喝倒彩。
三年前她搬去剑桥郡,“把整个生活彻底清理了一遍”。当英国国家歌剧院找到她饰演耶努发,她想:“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也许这会让我高兴起来。如果不行,我就停。”她还加入了浸礼教会,在一种欢愉、个人的信仰中获得了重生。“现在我接受的任何挑战,我都自信我会成功,因为如果上帝认为我做不到,他就不会让我接受这个挑战。”
她的《耶努发》赢得了一座奥立佛奖,却并非她所期待。“你感受到的一切,都会表现在声音里。声音不会撒谎。我还是太紧张了,我的声音在说"你得振作起来,不然我可不再为你服务了"。”看来她还是没有完全甩掉“期望”的重担。
《耶努发》说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孩子被教母淹死,以便促成她的婚姻。要演好这样的角色,需要演员真正深刻地理解角色,而阿曼达也需要克服自己的不稳定状态。事情本不该如此随意地发生。我们的体制出了问题,这么多优秀的艺术家要么退出,要么耗尽精力。阿曼达提到她在大学里的好友、利物浦女高音罗萨·曼尼昂(RosaMannion)已经放弃了歌唱,在萨默塞特郡做家教。
阿曼达目前在皇家音乐学院教课,她担心年轻人太容易被电视展现的世界所吸引。“成为名人比好好演唱更重要,现在的学生都想要洪亮的嗓音,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嗓音。”她当然是对的。歌剧这种高度复合的艺术形式,如今却受到了真人秀和名人文化带来的瞬间满足的威胁。女高音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墨西哥男高音维拉宗正在激烈地斗争,竭力在一夜成名导致的过度曝光中寻找稳定感,这说明歌手需要得到保护,免受过度期望的毒害。
一些英国音乐学院已经吸取了教训,以苏珊·布洛克(SusanBullock)和凯特·洛伊尔(KateRoyal)领军的新生代女高音被小心培育,并不心急成名。阿曼达是幸存者,她的故事可以为后来人照亮道路,少些崎岖。伟大的英国女高音就要回归了。